找室友记之二（拜托，有没有没问题的美国人？） - 兼看美国信用社会的建立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写过“找室友记之一：网络骗子”。当时说后面还有第二和第三，并且起好了标题。结果眨眼过去了很久，却一直没动笔。这不是我的错，时间实在跑得太快了。有读者在当初的帖子后面还留言说期待中——这个算我对不起大家好了（//bow）。

两秒钟之前，窗外的天气忽然从阴沉沉变成明亮亮，改变了心情，写点‘回忆录’吧。

好了，闲言碎语不要讲，书接上回说端详（这两句要用山东腔来念）：

上 回说到我们受网络骗子所累，没能及时找到室友。错过了“中西文化交流”也就罢了（假设那两个骗子真的如其所说是西班牙人的话），可是还错过了学校开学的时 间。大部分的学生都已经找到房子住下了，虽然我们的住处还是很有竞争力的，可也不能硬拉别人毁约啊，于是，我们只好重新开始找室友。（需要说明一下，我们 找室友首先需要已经住进来的三个人同意，然后房东也要同意才行。我们主要靠交流和感觉，房东则除了面谈之外还要对方提供社会安全号码，以便检查他们的有关 信用记录。）

除了在学校网站上发帖子之外，我们也利用社会上的著名网站发广告：我当初是从这个网站找来的，那两个“西班牙人”也是。这个 网站算是在全美国都有名了，提供各种交易信息。在美国生活的话，可以从中找租房信息、各种二手货、别人不要的免费家具用品等等，其实是很有帮助的。我现在 用的GPS也是通过这个网站从别人手里买的，家里的很多免费家具也是从这个渠道找到的。当然这里面的各色骗子也很多，昨天跑步的时候听到收音机里面说，这 个网站中发生的诈骗事件比率比以前又上升了很多。

帖子发出去以后，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联系我们，绝大多数是当地的美国人。为了我们自己讨论方便，每个来的人我们给起了个“昵称”。对其中一些，现在还有印象。

“非洲大叔”：
一 天下午，来了一个六十多岁的非洲大叔看房子，当时就决定要住。当时我自己在家，不能决定，而且我们要往外租的是一个双人间，最后成不成也需要取决于另外一 个潜在租客的意见，所以不能立即定下来（非洲大叔一来就问我们是否介意他是非洲人，我们几个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我和他说，还要看我们能不能找到另外一个 人愿意和他一起住，尽管那间房子可以隔成两间。从这里也可以看出，非洲人在美国实质上还是受到一些歧视的）。非洲大叔非常坚决，非要就在这里等另外两个人 回来见见，而且一定要先交押金，以确保我们会优先考虑租给他。
大叔非常能说，赶上阳光明媚，我俩在后花园站着说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其他人回来为 止。我从来没和美国黑人聊这么久，这次好好练了练黑人美语。当然我说一句他说十句，而且说着说着还拍我一下，就好像和我很熟了一样。另外每说两句会夹杂一 句口头禅“you know what I am saying？”（我一直很好奇，他们怎么可以那么快地把这个口头禅说完，自己后来也偷偷练了下，发现挺难，呵呵）。他和我说他的情况：18岁从非洲（哪 个国家忘了）来美国，现在子女都工作了，在美国哪里哪里；他自己给别人整理花园，“能赚很多钱”（说这话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这个那个手写的字条，说给某 家干了一星期，要给他两百元，等等）；他在一个组织里帮奥巴马竞选（那时候还没开始投票呢），“奥巴马当选了，美国才有希望。否则的话和以前没区别 ”；......他还告诉我花园里不同植物的名字，看见原来房东种的小西红柿，揪下来就吃，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大叔坚持要留押金，而且是现金。有了前面上当的例子，我们更加警觉，当面拿了信封把他的钱放进去，然后让他在粘好的信封口上签字（一旦要退给他，得证明这就是他给我们的那些钱）。后来，非洲大叔被房东“拒”了，给我们说的理由大概是认为他没有稳定的收入。

“怪男”：
其 实当时没给他起这个昵称，为了区别另外一个“胖男”，暂时叫他“怪男”好了。这个人进门的时候，确实感觉有点怪：戴一个四面有边的软帽，背一个巨大的背 包，背包上还盖一个似乎是防雨用的布。身材矮胖（美国人的胖，比中国人的“胖”还要胖），喜欢发短信（这在美国不常见）。他告诉我的故事就更“酷”了：他 是坐公交车横穿美国从东岸过来的！牛人说他父母在军队工作，自己原来因为一些原因退学了，没有工作，靠父母养活（20多了吧至少），现在想回到学校读书， 准备申请华盛顿大学。“怪男”相中了这个房子，但是要和父母打电话请示，第一次打过去，说她妈妈正在吃饭不方便和他说这些事，只好后来晚上又找时间请示。
请示的结果是打算住，但是房东查了他的有关记录发给我们，把我们也吓退了：他患有某种两极精神疾病（抑郁和暴躁）。---顺便说一下，美国似乎很多人学心理学，不过我们这几个人全是外行，所以放弃挑战好了。

“瘸腿男”：
这 个更年轻，正在附近的一个社区大学里面读书。进门的时候拄着双拐，一条腿整个打着绷带。小伙子告诉我们他的腿是最近意外受伤，“但是很快就会好的”。他拄 着拐上下楼梯（看得我们直担心），看了一圈觉得满意，但是要和他妈妈商量。后来我们需要确认他的决定的时候，给他妈妈打电话，但后来没了回音。也好，否则 我们还真的担心他那腿。

“发廊阿姨”：
不是国内的“发廊妹”，因为一来这个人年纪绝对不能用“妹”称呼，二来尽管她说是在理发店工作的，但和国内的“发廊妹”应该也是不同的。美国没那么热闹，发廊似乎也确实都是理发的。
这个人一付久经事故的样子，上下看了一圈，说了些客气话就走了。算是一个“拒”我们的吧。

“黑人女生”：
记得是华大的本科生，她父母陪着来的。小孩的父亲觉得很好，但是小孩和她妈妈不喜欢住一楼，原因之一是她也不一定能找到朋友和她一起住这个大间。一家人经过激烈的讨论，她妈妈说，如果现在的两个女生搬下来，她女儿住上面的话，就OK。
“哦，我们两个住下面当然也可以了，但是我们的东西太多了，已经都布置好了，不好搬。”一个女生这么搪塞。
“我们可以帮你搬。”当妈妈的立即说。（借口立即就被揭穿了。其实后来两个女生还是搬下来了，不过已经不是这个故事了）于是这个最后也不了了之。

“法国帅哥”
这是一个来华大的客座，和我的性质类似。比较安静腼腆。不过看了以后觉得还是不喜欢和别人合住那个大房间，哪怕是中间加了隔断。另外一个“拒”我们的。

“印尼华裔”
也比较帅气的一个小伙子，来华大读书，好像是搞艺术。比较有钱的样子。对房间也满意，但是前提是隔断要好，而且比较着急。因为我们的隔断迟迟没有定下来，后来他找了别的地方。

“美国帅哥”
（没 错，不光欧洲和华人有帅气的，美国也有）华大学生，对房间满意，我们也没问题。已经快毕业了，显得十分干练和自信（我们说房东要他的社会安全号码和其他信 息，他很痛快地说没问题，自己没有犯罪记录，不吸毒等等）。然后他主动和房东联系，经过了面谈等等。最终房东还是对他说“No”了。（记不清这个人是发现 什么问题了，只记得似乎有的人有犯罪记录还是吸毒记录什么的，忘了是哪个人）

“爆炸头”
好吧，这个人是更加典型一点的美国人。不 是非洲裔，但似乎也不是欧洲裔。说他典型，并不是指那个十分夸张的爆炸头，而是牛仔裤“垮”到让你实在不忍目视。女士也就罢了，一个男的，几乎整个屁股沟 都露在外面，不知道女士们看了是什么感觉，我反正是十分反胃。在这里的大街上能看到很多这样的年轻人，我只是希望他们永远保持站姿，对我的视觉威胁还稍微 小点。
这个人在学习理发（不知道我们这里怎么这么吸引这个行业的？汗！--当然我没有贬低任何行业的意思），说他还有个朋友也要搬到西雅图来住而且想和他合租。按说我们不是很喜欢他，但是考虑到不想再拖而且这是两个人一次解决，所以就同意他交了押金。
本以为搞定了（当然还没过房东那关），结果我们刚出门就有遇到他折回来说有点后悔，于是又还给他押金。后来隔了段时间他又打电话说还想住等等，当然已经没可能了。见过犹豫的，没见过这么犹豫的。当然这个结局恐怕是好事，要不我天天胃口不好吃不下饭，可不是闹着玩的。

“胖男”：
也 有亚裔血统，但是是土生土长美国人，有很多亲戚在这里那里的。他是一个餐厅的厨师管理员。难得遇到一个没什么问题的，甚至是唯一一个过了房东那一关的美国 人。但是我们后来反悔拒绝了。因为他带他妈妈最后一起来看房的时候，一进门他妈妈要脱鞋，他很大声地对他妈妈喊“不要！很脏！”，他妈妈一付小心翼翼的样 子，显得十分拘束。而且他跑去和房东说我们的厕所不干净，云云。我觉得这个人性格不好，而且处事有问题，将来如果一起住的话，会麻烦不断。（倒是感谢他提 醒我们，之后开始安排值日打扫卫生。但是这种事情是需要每个住在这里的人协商解决才对，而不是跑去和其他人抱怨。而且我们那天卫生间确实该打扫了，但是地 毯是干净的，这个人是带着成见的。）


好了，虽然从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中能够看出一点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是怎样的，但不是本文的重 点，所以就此打住，说说总结：所有这些人，最后都没能成为我们的室友，尤其是就算双方满意的人，也很难通过房东的“安全审查”。房东说，他坚持这么做，既 是因为要对每个租客负责，更是要对这里的邻居负责。他不能让那些有问题的人给邻居们带来不安全因素。（他对在华大读书或者工作的，尤其是来自中国的，十分 放心，一再希望我们尽量找这样的人）（后来还知道，在美国买汽车保险，住在不同区域的人价钱都是不一样的，不安全的区域更贵）

这个过程中曾让我感慨，“天哪，难道美国就找不出个好人了？”，因为不是查出这个问题，就是查出那个问题。同时也让我从一个角度体会到美国信用社会建立的基础。（枯燥但更有意义的部分开始了，呵呵）

虽 然我以自己是中国人而自豪，但那可不是因为我们在信誉方面有什么好的名声。为什么美国人、欧洲人比我们更有信誉？因为他们本来就更善良？因为他们的宗教信 仰？还是什么别的？这个问题或许已经有名人分析过了，只是我不相信他们更善良，因为不但他们的历史有在全世界掠夺杀戮的污点，而且现在也有坚持拍卖非法拥 有的文物和嫉妒贪婪的金融巨骗等给他们抹黑；我也不相信是宗教的原因，因为在我们佛教盛行的时候也没给我们打下多好的底子，同时当90%以上的美国人说自 己信上帝的时候（这个比例现在下降很多了），也没看到犯罪率降低。

而且，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中国人一旦来到美国、欧洲，很多人都忽然开始变 得很在意自己的信誉了。合同不敢随便违约，上车不敢随便逃票，不敢逃税漏税，开车停车很守规矩，等等等等。曾经看到一个中国人写的反省自己的文章，说他在 欧洲发现很容易逃票坐公交车，结果后来被发现过一次导致虽然学业优秀但却没法找到工作，因为自己的记录上有了污点。

我觉得这是关键，西方 的信用社会，主要是建立在制度设计上的。就如同我们找室友的过程，如果你曾经有过问题，那么不论你走到哪里，别人只要愿意都可以查到你的不良记录，并且因 此可以拒绝给你工作、给你信用卡、让你入学、租给你房子、购买你的二手车、卖给你某些东西、给你颁发执照、等等。你会为你过去的错误不断地付出很大的代价 （浪子回头都难啊，不过一旦成了浪子，这也可能导致破罐子破摔）。

因此你会发现，这里似乎管理的很松，似乎有很多漏洞可以钻，但是大家却似乎都“很傻”地不知道利用。其实生活在这里的人会明白，如果你做了，一旦被记录在案，那你可是因为贪图一粒芝麻而丢掉了一火车西瓜！无论中国人还是西方人，这么简单的帐还是会算的吧。

这就好像有一把高悬在空中的剑，始终威慑着你，使你轻易不敢越雷池半步。你虽然知道并非是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上帝在拿着这把剑看着你，但是只要你知道这个人类自己设计的庞大体系的威力，就足以让你老老实实的了。

嗯，这么说的话，中国的信用社会是不是更有希望些了？